臣願以死護大燕萬裏疆土，若不將北狄驅逐出境，誓不罷休！”

皇帝看著眼前這個少年，仿佛看到了當年的衛縉，直到此刻他才生出許多後悔，後悔縱容趙家設計衛家，縱容周家和唐家互相爭奪，然而此刻所有的後悔都無濟於事，他真的要相信一個十八歲的孩子嗎？

讓一個不及弱冠的少年領軍出征，讓北狄嘲笑大燕無人了嗎？

“皇上，臣請立軍令狀！”顧醒目光堅定，“要麽贏，要麽死。”

皇帝終於從內心松了一口氣，“你要什麽？”

顧醒深吸一口氣，“臣要衛家的公道。”

“公道，朕已經給了衛嶺。”

“不夠。”顧醒一字一句道，“我要整個衛家的公道，我要衛家六條人命七萬將士的公道，皇上，你應該清楚，到底是誰害了衛家軍！”

皇帝猛然一震，“顧醒，你可知你在說什麽？你在質疑朕嗎？”

“臣不敢。”顧醒口中說著客氣話，實際上眼神如同一把利刃，射向高高在上的皇帝。

皇帝怒道：“朕告訴你，成郡峽之事，與朕毫無幹系！”

顧醒懵了一下，“臣並沒有這個意思。”

皇帝冷笑，“沒有這個意思，顧醒，你以為朕看不出來？你敢要挾朕，看來同你父親沒有兩樣，一樣的亂臣賊子！”

顧醒緊抿嘴唇，不發一言。

皇帝嘆了口氣，“既然立了軍令狀，三軍將令朕賜給你了，如若打不贏北狄，你便提頭來見！”

顧醒叩首，“謝皇上。”

皇帝不願再看到這個糟心的家夥，一手撐著額頭，一手擺了擺，“下去吧。”

等了片刻，顧醒沒動，皇帝忍不住問：“還有何事？”

顧醒默默地看著皇帝，看著他蒼老的面容，鬢發間的白絲，想起過往種種，他不明白這樣的人，到底有何效忠的？

“皇上，臣還有一事，須得告知皇上知曉，林岸大人是冤枉的。”

皇帝連眼皮都沒掀一下，“就這事？”

顧醒為林岸不值，但他還是說出了口，“皇上，容妃與大皇子勾連，長生丸乃慢-性-毒-藥，他們意圖謀奪皇位，林岸大人發現此事，便被容妃設計陷害，請皇上還林岸大人一個清白。”

皇帝大約沒有想到，這件事的端倪就這樣被顧醒赤-裸-裸地揭開了，其實他已然發覺長生丸有異常，就在方才他讓蘇安去請了太醫。

但……不知該如何表述，皇帝心中五味雜陳，一時竟沒做出任何表情。

“容妃乃西域女子，西域頻臨大燕西南，周伯毅如今駐守西南邊境，周家封地也靠近與此，皇上，請你務必徹查此事！”

皇帝驟然覺得渾身冷得慌，“還有什麽可徹查的？”

突然，他口中再次吐出鮮血，顧醒看得嚇了一跳。

皇帝用那雙略顯渾濁的眼睛看著顧醒，“朕窮其一生，為護大燕江山，勤政愛民，不敢放肆一刻，如今卻落得如此下場，當真是笑話罷了！”

何等下場？身邊竟然一個可用之人都沒有，如何不叫人悲哀。

然而顧醒並不憐憫皇帝，這都是自作自受，倘若他沒有想要對付衛家和顧家，自然不會給趙家等人有機可趁。

皇帝最後說：“為君者，只能如此，顧醒，你不能怨朕，要怨就怨命不好吧。”

顧醒回答道：“皇上，事到如今，您也只能怨命不好了。”

走出上書房，顧醒滿心憤怒與悲哀都化為煙雲，他知道皇帝活不了多久了，有些事得盡快。

然而他沒有想到的是，這是他和皇帝最後一次見面。

太和殿外，一個小宮女端著托盤候著，碰到顧醒走過來，連忙迎了上去，“顧世子，奴才給顧世子請安。”

“碧玉姑娘，你怎麽在這兒？”

碧玉低著頭，“奴才有句話想對顧世子說，顧大人當日那杯鴆酒，是蘇公公吩咐奴才準備的，奴才……”

顧醒淡淡笑道：“不必自責，事情都已經過去了，等我從西北邊關回來，就去請皇後娘娘下旨，放你出宮如何？”

說到這，顧醒又嘆道：“也許到那時，皇後娘娘就是太後娘娘了。”

碧玉還想多說什麽，但顧醒卻沒有再聽，“邊關事急，我不能在此久留，下次再見。”

說完顧醒匆匆離去，碧玉望著他的背影，淡淡嘆了口氣，“罷了，終有一天，顧世子會知道的。”

“知道什麽？”碧玉來不及轉身，就聽到背後有人說話，光聲音便辨別出來人，她連忙跪下，“奴才給容妃娘娘請安。”

容妃用帶著護甲的手捏住碧玉的臉蛋，“小丫頭，你方才同顧世子說什麽？你知道什麽秘密呢？不妨說給本宮聽聽看？”

聲音那般動聽，臉上卻是駭人的厲色。

碧玉嚇得渾身發抖，沒一會兒眼淚就奪眶而出，“娘娘，奴才什麽都不知道，只是碰巧和顧世子說幾句話而已，請娘娘饒恕奴才。”

“呵，饒恕？”容妃像是聽到了什麽大笑話，“你即為上書房奉茶宮女，想來知道不少秘辛，什麽皇後成太後，呵呵呵，你覺得本宮會放過你嗎？”

容妃示意身後兩個太監，“帶走吧，讓刑房的太監仔細撬開她的嘴。”

碧玉一直哭喊著求饒，卻被太監捂住了嘴巴，只能發出嗚嗚的聲音，遙遠的華武門，顧醒正穿越而過，守宮門的太監正在向他行禮。

碧玉遠遠看著，眼裏的淚撲簌落了下來，顧世子，此生最後一次見你了，願你平安順遂，喜樂安康。

第 61 章

顧醒出了皇宮, 直奔宣寧侯府而去, 夜色將近, 他馬不停蹄地趕往衛家。

衛青親自煎了藥，端著熱乎乎的湯藥進了屋, 衛嶺就躺在床上，面色有些發白，看起來沒有血色。

雙眼緊閉, 仿佛什麽都聽不見。

衛青小心關上房門, 一步一步走到床邊, 眼睛盯著手中的藥碗, 恨不得一滴都不要灑了。

忽然, 他一擡頭，看到床邊坐了一個黑影，“是誰？”

衛青下意識呵斥, 只見那黑影緩緩轉過頭, “是我，阿青。”

“顧世子, 你怎麽來了？”

顧醒坐在衛嶺床邊已經有好一會兒了，他就靜靜地看著衛嶺, 看著衛嶺的沒眼，好像只有守在這裏才會心安。

“我來告別, 我要走了。”

衛青將湯藥端到床邊, “顧世子你要去哪裏？”

顧醒道：“可能回不來, 不過我會讓顧春將解藥帶回來的, 阿青，四公子就交給你了。”

衛青正色道：“顧世子請放心。”

顧醒微微一笑，“是啊，他留在京城，我自然放心，就算沒了大將軍，他依然是衛家的宣寧侯，我跟父親說過了，他會照應的。”ＷＷw．ａIXｓ.oRG

“藥給我，我來餵他。”

衛青聽話地將手中的湯碗遞給顧醒，顧醒接過，發覺有些燙手，但還是穩穩端著，他攪動湯匙，輕輕吹著湯藥。

衛青見此，遂退了出去。

自己嘗了一口，覺得不燙了，顧醒才舀著了一勺餵到衛嶺的唇邊。

“衛小四，起來喝藥了。”

衛嶺沒有答應，顧醒倒也不氣餒，好在他還能咽下一些湯藥，總比水米不進要好得多，這也算是安慰了。

顧醒慢悠悠將一碗藥餵完，又替他擦了擦臉，嘴裏絮絮叨叨也不知道在說什麽。

好不容易絮叨完了，他就坐在床邊靜靜地看著衛嶺，看了一會兒，他又嘆了口氣。

“衛小四，我要走了，皇上沒給我多少人，我得自己想辦法，他也快不行了，所以我跟父親都叮囑好了，只待新帝登基，咱們不用多生事端，你好生等著我拿解藥回來。”

“其實我不是真的想去打仗，我就是想幫你拿解藥，然後等你好了，你去打仗，我就留在家裏逍遙自在，你說多好啊，但你現在躺在這裏，我還能怎麽辦？連靠山都沒了！”

顧醒佯裝悶悶不樂，手癢似的揪了一把衛嶺的臉，不經意間又開始描摹這人的眉。

劍眉星目，說的就是這小子，長了一副賊好看的皮囊，原先還不覺得，現在倒越看越好看了。

“衛小四，時間不等人，我今晚就得走……”頓了頓，顧醒勉強笑道，“我會想你的。”

“不過，等到再見面的那一刻，你大概會厭惡我吧，我們終究沒有成為同一類人，即便我有多羨慕你，也只是到羨慕為止了。為了活下去，我得想盡辦法，為了所謂的公道，我得不折手段，前路漫漫，我害怕卻不得不走。”

“其實這兩天，我發現自己變了，在上書房看到皇帝那副樣子，我竟沒來由覺得開心，心裏有很多報覆性的快樂。我甚至聽到大姐夫的死訊，都變得漠不關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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